看到「現代」與「西班牙」-- 不只是佛拉明哥的佛拉明哥電影「嚮舞」
文 林耕
加入歐洲共同體,一起和德國、法國、義大利等先進國家使用同一貨幣,西班牙人的「歐洲人」的自信與榮譽感正在向上提昇。法國總統戴高樂所嘲諷的「歐洲只到庇里牛斯山為止」,儼然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安達魯西亞獨特的風土民情與音樂舞蹈,十九世紀以來一直對外投射「西班牙」的形象,外國人甚至可以離譜到誤以為西班牙男人每個都是鬥牛士,西班牙女人各個都是佛拉明哥女郎!儘管這個浪漫的形象替西班牙招徠不少觀光收入,但同時,別的音樂舞蹈藝術領域的努力與成就,卻很容易被這樣的光環遮掩而隱誨不彰。導演索拉的「嚮舞」(Iberia de Carlos Saura),正好向世人展現這個事實:現代的西班牙正以豐厚的文化遺產為養份,跟隨現代的脈動,揮舞雙臂,再度蹤身躍向世界舞台。
既然名為Iberia (伊比利亞,西班牙在羅馬時代的古稱,也是作曲家阿爾班尼士 Issac Albeniz一百年前編作鋼琴組曲的標題),就應該在地理上含概所有區域。阿爾班尼士身為加太隆尼亞(Catalonia)人,為了寫出具有各地風采的音樂,也分別下苦功努力研究。所以產生了有熱帶風情的「棕櫚樹下(Bajo la Palmero)」、巴斯克地區特有的舞蹈音樂,5/8拍的Zortziko、正宗西班牙的故土,阿拉貢區(Aragon)發源出來,Sevillanas與Flamenco舞蹈的祖先,「火踏舞(Jota Aragonesa)」。
導演索拉在作曲家阿爾班尼士的這個基礎上,很容易可以超越安達魯西亞單一區域,只要將曲目條例開來自然就是。可是導演有更大的企圖:不只是「西班牙」,他還要拍出「現代」。正港佛拉明哥舞者Antonio Canales在電影中,搭配「Granada」鋼琴曲的舞蹈,絕對不是傳統佛拉明哥,毋寧是有佛拉明哥味的現代舞。導演索拉在拍攝前明確告訴他,「我不要拍你的炫技,我要看的是你的靈魂。」即便是女舞者們,不論是獨舞挑大樑的大明星Sara Baras、Aida Gomez還是群舞的舞者們,都沒穿安達魯西亞的傳統服飾:寬大的荷葉裙,髮髻上大大的花。相反的,她們穿設計感十足的洋裝,或甚至是街頭常見的低腰牛仔褲和背心。
沒錯,佛拉明哥在西班牙的發展,早在導演索拉以前,就已經以現代服裝,甚至現代動作詮釋古老的舞蹈。這並不是導演索拉的發明。可是片中Aragon那段現代感十足的火踏舞(jota)卻是導演明明白白的意圖。他告訴領軍的jota舞者Miguel Angel Berna,他不要博物館裡的民俗舞蹈,不要厚厚的白色襯裙跟綁腿堆砌成的傳統服裝。加上Miguel Angel Berna原本就冷靜內斂的氣質,這段片子一開始的舞蹈的確令人激賞。火踏舞融入佛拉明哥,已經不止是並置陳列而已。
舞蹈陣容當中還有西班牙現代舞圈的佼佼者,來自國家舞團(Compania Nacional de Danza)的台柱Patrick de Bana,與舞蹈劇場工作者Marta Carrasco。Marta Carrasco與佛拉明哥舞蹈家Sara Baras用的同是阿爾班尼士的「El Albaicin」為藍本的樂段。Sara Baras在佛拉明哥吉他與鼓箱(cajon)的加持下,跳得非常佛拉明哥,鞋跟敲擊出來的都是悅耳的旋律;而為Marta Carrasco伴奏的打擊樂團,則呈現出焦躁徨惑的現代鬼魅氣氛,使得大片衝不破的透明塑膠袋,更顯得令人窒息不安。另一方面,Patrick de Bana流露出的柔軟與優美、爆發力與空間感,詮釋著「Triana」鋼琴曲,有別於西班牙古典舞(danza espa?ola)敲擊響板,轉動大裙擺的傳統演繹方式,讓人對這首曲子多了更多想像空間。
或許,在英美、西歐人士眼中,這些所謂「現代」,跟英、美、歐的發展已久的舞蹈藝術比起來,只不過是小兒科。批評的人可以說,「Almeria」那一段兩批年輕人以舞蹈對峙的場面,早在六○年代「西城故事(West Side Story)」中的「鯊魚幫(the Sharks)」與「噴射機幫(the Jets)」就已經用過了。又或者也可以挑剔Jorge Pardo以薩克斯風演出的「Cadiz」,他的爵士樂隊不過爾爾,而Aida Gomez跟幾個男舞者的舞蹈,也只不過是拉斯維加斯歌舞秀的陽春版。Chano Dominguez以拉丁爵士鋼琴彈奏「El Puerto」,也只是一般爵士鋼琴而已…。
或許,這又掉入「現代化」不等於「西化」的論辯中。導演索拉可以說正向「西方」看齊,用了「西方」習以為常的元素,舞蹈的也好,音樂的也好,影像的也好,可是別忽略了,他們都還維持著「節奏感(compas)」。「Almeria」的舞群跳的是Gerardo Nunez彈奏的bulerias;Chano Dominguez可是在Tomasito的擊掌(Palmas)伴奏下,敲出充滿bulerias節奏感的旋律!不管英美人士怎麼看,對從小在安達魯西亞音樂中長大的人來說,這些小小的跨界,可是令人興奮的新鮮事呢!
空間虛實夢 ---明明就只是一張白布,布上卻是時空的多元交錯,電影的世界讓我們在虛實難辨中更看清楚了浮生若夢。
影評---藍祖蔚
電影的所有夢想都投射在一塊白幕上。 那是一個單薄平面,弱不禁風的平面,卻可以改變光線和時間的運動方向,可以錯置空間,可以重新編排人生的記憶,可以突顯生命的斷層影像…。
劇場的夢想則是在一個舞台上。
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同樣的距離,視覺上,同樣的尺寸,沒有放大,沒有特寫,激昂或悲切,一切的運算其實都在心靈中完成。電影和劇場如果聯結起來,會呈現什麼樣的風情呢?
西班牙導演卡洛斯.索拉(Carlos Saura)在他2005年的作品《嚮舞(IBERIA)》提供了實驗性,又啟發性十足的示範版本。
《嚮舞》的基本架構是建築在受到西班牙作曲家阿爾班尼士(Isaac Albeniz)創作的「IBERIA」十二首組曲上,所有的歌舞全都在一座巨大的攝影棚裡發生,一向擅長以後設手法創造虛實難辨境界的索拉,早於1998年就在《情慾飛舞(Tango)》中,展現他駕馭攝影棚中的多重敘事觀點的才情,電影中有人在拍電影,電影中有人在排舞,練劇;演員在演戲,演員也在相戀或相恨,看似互不相干,卻又相互牽引,拉拉扯扯到最後,每個面向都是真實,每個面向卻也都是虛構,偏偏假的與真的之間找不到界線,找不到分野,混揉在一起,人生的輪廓不但沒有混淆,反而更加清晰了。
欣賞《嚮舞》有兩個重要條件,首先是音響要好,其次是銀幕要大。
先談音響,《嚮舞》是音樂歌舞片,沒有好音響,不但可惜,而且是浪費的。觀眾不一定知道阿爾班尼士是誰,但是從熱情洋溢的音樂節拍、細婉多情的人聲吟唱到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鋼琴彈奏,九十分鐘的音樂饗宴,需要的是能夠展開所有細節的觀賞空間。最特別的是,只要能清楚聽到響板的變化,歌者的呼吸聲,大提琴手的弓與弦的摩擦,你就可以感受到《嚮舞》的生命律動。
但是,《嚮舞》帶給我的最大震動卻是沈思的力量,這股力量來自視覺的震撼。索拉最厲害的地方在於他懂得在劇場中發揮影像魅力,而且這股影像來自空間擺設,以及圖像和鏡頭影像的交疊呈現。看著《嚮舞》,你一定會先是驚歎:「一切都植基於為什麼影像這麼繁複?空間如何這麼多元?動和靜為何可以同時浮現?」,繼而你會沈思:「我們的劇場創作是不是可以從中汲取更多養份,滋潤新一代的多媒體空間?」索拉的《嚮舞》其實就是一部集劇場多媒體藝術能力於一爐的電影。他不玩電腦動畫,只靠布幕和鏡面的擺設,只要透過幻燈投影片,以及影像投影,再利用時間差和美學抉擇,就可以在一個平面空間內創造出數十個空間,而且彼此還可以反射,透過視覺的錯覺效應,層層感染鋪陳而去。
走進劇場,我們通常只能在座位上,從一定的角度來看舞台故事,畫面大小和距離都是一成不變的,變的是燈光、聲音和情感,然而現代多媒體的表現空間中,卻有辦法讓你看到演員的特寫,看到他與主題影像的互動結合,索拉的作法就是把舞台背景切割成多塊布幕,有時候中間主幕是主題圖案,旁邊兩塊副幕則是讓燈光塗色的空白幕,虛實對比,已然成形;接下來,舞台的側邊還有多排鏡子,可以反射舞者、歌者或演員的肢體,讓原本只是同一個平面的場域中,交疊出舞者的悲傷、喜樂、傲慢、驕狂、熱情、冷漠等表情,然而鏡子之中也別有洞天,不只是反射,還可以直接投影,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盡皆反射在同一個鏡面上。更重要的是,所有的圖像可以不停地變換,所有的影像角度可以一再的變化,而且攝影機的位置還可以隨時調整移動,時空的組合因而就幾乎是以立方的計算基礎伸展出去了。
所有的好電影都在告訴我們時間不是直線進行的,人的記憶是自由排列組合的意識流;所有的好電影都試圖在一個單純的平面或立體空間中,開發出更多觀看人生的新角度,索拉在《嚮舞》中實驗了「舞台∕空間∕影像」的轉換與交融的可能性,示範了多媒體材質跨界組合的迷離幻境,那是一個夢幻,卻也是真實。
[佛朗明哥舞在台颳起炫風]
今年夏天吹起了佛朗明哥風,玲瑯滿目的佛郎明哥表演,滿足了廣大西班牙迷的心。從幾年前只有幾個人學舞的佛朗明哥舞蹈教室,到現在一周有數十種舞蹈課程,充滿異國風味、節奏強而有力、卻又嬌柔嫵媚的舞蹈風格,讓台灣變得越來越有西班牙的狂野熱情!
佛朗明哥是一種安達魯西亞傳統音樂藝術的再現,融合了西班牙南部多樣文化所萃取的精華,成為一個青春不老的「庶民」藝術。一般人對於佛朗明哥的印象大多停留在身著超大荷葉邊裙襬的女舞者跺著重重的舞步,其實完整的佛朗明哥藝術表演,主要包含了吟唱、演奏及舞蹈三個部分。
歷史的演進讓吉普賽人總是居無定所飽受歧視,也因此早期的吟唱方式,大多是近乎哀號與嘶吼的,到了現代,配合著敲擊樂器的應用,搭上大家耳熟能詳的詩詞,往往吸引圍觀者情不自禁配合著打起拍子,加入舞蹈行列。
演奏方面,除了原本清脆響亮的擊掌與充滿異國風味的曼陀鈴外,晚期加入的吉他、鼓箱、與響板更區分出音樂各層次的表現。吉他除了增加旋律音樂的流動外,更讓佛朗明哥在節奏上的表現顯得更為俐落、鏗鏘分明;鼓箱特殊渾厚的音效襯托於後,則烘托出整體演奏的立體感;而大家最耳熟能詳的響板,甚至可以跳脫伴奏的腳色,獨立與舞者做明快的舞蹈腳步搭配。
談到佛朗明哥當然就談到了舞蹈,大家腦海中第一個畫面就是那婀娜而有力的身段。除了身上華麗的服飾與飾品,最重要的就是舞者的手勢、身段與跺步。細膩的蓮花捻指、翻轉手腕、大幅度的畫圓、轉身、撩裙讓人目不暇給;踩跺著前後釘有鐵釘鞋尖與鞋跟,清亮的聲響配合著手中的響板伴奏,帶出強烈的節奏感,這樣複雜的舞蹈表演方式散發出一股狂野與霸氣,在發展過程中新加入的大披肩、摺扇、拐杖等道具,則更添加肢體的可雕塑性。
http://www.ffe.com.tw/iberia/bgsound.w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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